继今年春天在北京国家图书馆举办过一次“从莎士比亚到福尔摩斯:大英图书馆的珍宝”展后,大英图书馆又带着自家珍宝来到了乌镇。格外有诚意的是,虽然是巡展,但每次参展的展品各不相同。此次大英图书馆带到乌镇来的,是木心喜爱的四位英国文学家的手稿、打字稿和书信。
10月14日,这四份原稿——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于1923至1924年间所著的《时时刻刻》(The Hours)创作手稿(即1925年出版的《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拜伦勋爵(Lord Byron)的诗歌《爱情与黄金》(Love and Gold)手写稿、奥斯卡·王尔德的戏剧作品《温夫人的扇子》(Lady Windermere’s Fan)第一幕的打字稿、编写《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Tales From Shakespeare)的作者之一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的亲笔书信——已经静静躺在了乌镇的木心美术馆的玻璃柜中。
展厅墙上装饰着伍尔夫的巨型照片 李威娜 图
对于木心美术馆的馆长陈丹青来说,这次特展“都是因为木心”。但对于大英图书馆来说,这是他们长达三年的“大英图书馆在中国:共享知识与文化” 交流项目的一部分。大英图书馆收藏与策展部主管Christian Jensen说,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大英图书馆的收藏可以方便他人、有用、令人愉快,并且通过这个项目,建立一个具体的平台,帮助中英两国之间、乃至不同时代之间的对话。
如何选择每次的展品?Jensen幽默地说:“我的‘孩子们’都是平等的,他们都同样迷人。对于大英图书馆来说,选择展品是一项痛苦的责任,同时也是一个有趣的过程。我希望参观者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趣味所在。”
那么,中国参观者又能从这些潦草的英文字迹,或是有些泛黄的纸张中了解些什么呢?此次策展人亚历珊德拉·奥特Alexandra Auit说道,手稿给了观众一个窗口,一窥创作的过程。从作品最初的创作、修改,到之后交付、印刷,再到最后流转到大众读者的手中的过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彼此相互分离、割裂,而是彼此沟通连接,形成一个有机整体。观众可以从展品中看出,每位作家的创作过程都有所不同。
比如拜伦的诗作《爱情与黄金》的手稿。奥特说,拜伦的创作方式有点像木心,他们会在某个瞬间随手抓起手边的纸创作。这首诗也是一样,它用同一种鞣酸铁墨水写在同一张纸的正反面,说明这首诗是一气写就。纸上还有许多涂改痕迹,反映了作家思索的过程。
《爱情与黄金》手写稿, National Library of Scotland图
关于这首诗还有一则趣闻:这虽然是一首情诗,而拜伦也有无数罗曼史,但时至今日,依然没人知道这首诗是写给哪位女性的。
展出的王尔德的作品《温夫人的扇子》并不是手写稿,而是一份打字稿。是王尔德手写之后,交给当时一家专为伦敦各大剧院打印剧本的打字公司完成。为他打印了这几页剧本的马歇尔小姐同时也为许多当时著名的剧作家服务。王尔德在拿到这份打字稿后,还是做了许多批注和修改,之后,他就会拿着它去将要上演《温夫人的扇子》的圣詹姆斯剧院,和剧院经理一同讨论。对于19世纪一出英国剧目的诞生流程,我们便可以从这几张已经被订书钉染黄的纸页中,一探究竟。
兰姆并不是一位为大众熟知的作家,但木心对他颇为推崇。他编纂的《莎士比亚故事集》行销多国,大概是是莎士比亚作品的改编版本中最流行的版本,在中国也于1903年时便被引进,也是国人第一次接触到莎剧作品。
编写莎士比亚故事之外,兰姆本人还与许多同时代的作家有交往,比如柯勒律治和华兹华斯夫妇。本次参展的便是他与诗人伯纳德·巴顿之间的来往信件。信中,两人互相评价对方作品,还讨论拜伦、华兹华斯等同时代诗人。在许多信上,还可以见到十九世纪上半叶常用的各种邮戳和邮票。
《达洛维夫人》笔记手稿 The Society of Authors as the Literary Representative of the Estate of Virginia Woolf
不过,在所有这些展品中,奥特的最爱是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手稿。“在为这次策展做准备时,我发现《达洛维夫人》的出版版本和这份手稿内容完全不同:伍尔夫在不断编辑、修正自己的故事。它们最早是杂志上的两个小故事,后来不断演化。伍尔夫自己也说过:‘我的感觉越来越好,我在不断地塑造这个故事。’而我则好奇,这部小说原本的故事是怎样的呢?作者本来是怎样想的呢?作者心中有许多声音,在小说付梓时,甚至还有好几个印刷版本,作者自己会在各个版本上做修正。这也是为什么在美国出版的《达洛维夫人》和英国版不太一样。这也让我想起《红楼梦》,十八世纪末,这部书的手稿开始流传时,大家都在猜测谁是真正的作者。在书稿流转过程中,经过了多人的复制抄写,作者去世之后才出版,还被加上了全新的章节。谁是真正的作者?这个问题又是否重要呢?故事的发展和写作过程有很多人参与么?所以伍尔夫的这份书稿对我来说很有意思,让我去思考她创作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