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发票被疑不公：打印成本转嫁给了消费者

　　中石化加油站目前可选电子发票和传统发票

　　在整个财税无纸化链条还没有完全打通的情况下，单纯在发票环节实现电子化目前肯定达不到节约成本的效果，不过是把商家节省的发票纸张等成本转嫁到了消费者身上，这不仅比原来的纸质发票更麻烦，而且严格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像往常一样，胡女士来到小区附近常去的那家必胜客就餐，交完款后她让服务员开发票时，服务员表示现在店内不再提供原来那种纸质发票，而是改为电子发票，需要顾客通过提取码自己从网上打印。“自己打的发票能报销吗？”面对胡女士的疑惑，这位服务员告诉她，打印出来的电子发票和以前的纸质发票一样都可以作为报销凭证。

　　类似这样的场景，近来在北京很多改用电子发票的商家内可以说比比皆是。北京青年报记者从税务机关了解到，今年起我国对电子发票的推行加速，目前很多领域的商家都开始启用电子发票，不过由于很多消费者对于电子发票了解甚少，加上电子发票应用环境还不成熟，遭遇了不少吐槽，甚至因此出现商家与消费者间的摩擦。

　　现场

　　“扫一下”就可收到电子发票

　　昨天，北青报记者来到必胜客崇文门店就餐，在收银台向服务员索要发票时，服务员表示从7月1日起全国必胜客都不再开具纸质发票，“我们提供发票提取码，您得上网自己打印发票”。随后，服务员递给记者一张发票提取码的单据，北青报记者根据单据上的提示用手机登录了一个网络页面，输入发票提取码后，网页提示填写发票抬头、电子邮箱和手机号。全部填妥后，不到一分钟邮箱内即收到一张此次消费的电子发票。在该页面还显示可以下载发票，服务员表示，下载后就可通过电脑和打印机在A4纸上打印出发票。服务员介绍，手机上生成的电子发票与普通发票一样也具有发票代码和号码，可以通过税务机关的网站查询真伪，同样也可以作为报销凭证，与普通纸质发票完全一样。

　　随后，北青报记者走访麦当劳、肯德基、呷哺呷哺等餐饮企业看到，他们都从近期开始启用了电子发票，不过有的餐饮企业表示也可以根据顾客需求开原来的普通纸质发票，但有的企业则只能开电子发票。

　　此外，一些电信营业厅、加油站从本月起也陆续开始启用电子发票。昨日，北京青年报记者从中石化北京石油分公司了解到，位于北二环的积水潭加油站、日坛路加油站、石泉加油站和北砖加油站共4家中石化直营的加油站正在试点电子发票。

　　在中石化北二环积水潭附近的加油站内，张先生给车加200元的92号汽油后，他走入易捷便利店内像往常一样开发票。看到店内可以选择传统的纸质发票，也可以选择正在试点的电子发票。张先生好奇电子发票长啥样，要求尝试一下。

　　工作人员的电脑屏幕上显示一个二维码，张先生用微信“扫”一下即可接收到这个电子发票。北青报记者看到，扫描后手机屏幕上出现有“发票详情”字样，下面依次列着开票日期、发票代码、销售方名称、购买方名称及税价合计几项内容。最下方是“查看电子发票”的绿色框。点击后可下载“原版”的北京增值税电子普通发票的电子发票。张先生表示单位报销需要纸质版，工作人员随即帮助打印了电子发票。

　　市民李女士是北京联通的用户，日前在银行交完座机话费后想打印发票，被银行告知需自行联系运营商。李女士随后来到联通营业厅，在报出了相应电话号码之后，工作人员表示，请李女士提供电子邮箱将发送电子发票，需到邮箱自行下载打印，目前已不提供纸质版的话费发票。

　　北青报记者通过北京联通官方客服了解到，有关电子发票取代纸质发票的相关规定自6月20日起统一实行，适用于本市全部联通营业厅。同时，不仅手机和座机的话费发票目前只提供电子发票，包括购买充值卡的通讯服务费发票也只提供电子发票。不过，北青报记者随后来到另外两家运营商的多家营业厅了解到，北京移动和北京电信方面目前仍在沿用之前的发票及打印形式。（记者 蔺丽爽 任笑元 实习记者 杨思萌）

　　追访

　　老年顾客自打发票每张要花一两元

　　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对于电子发票，消费者的观点呈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虽然有觉得电子发票比以前更方便的，但大部分消费者反倒认为这一新事物给自己添了麻烦。

　　“以往开发票后东一张西一张经常找不到，但现在可以临报销再打印，整整齐齐一摞交上去，觉得比原来方便了。”一位常在快餐店就餐的消费者表示，单位每月定额报销一部分误餐补助，现在交发票没原来那么乱了。“原来的发票万一弄丢弄脏就没办法了，现在的电子发票可以重复打印，更人性化了！”经常出差的公司职员小张也对电子发票很有好感。

　　不过，这一点也是不少消费者认为不方便的地方，“以前消费完开了发票就放到钱包里，用的时候全整理出来就行了，但现在却得记着什么时候在哪儿消费过，然后再一家一家地上网去打，有时还真会漏掉！”

　　对于电子发票抱怨最多的，则是那些平时不常用电脑或者身边没有打印机的人。由于目前电子发票在财务制度上仍离不开打印出纸质发票这一步骤，因此其环保性尚未体现出来，只是将打印环节由商户转移到消费者身上，有的消费者甚至只能自己花钱到打印店让别人帮着打印，因而增加了使用和时间的成本。“通常打印一张电子发票要收一两块钱，相当于原来能直接拿到的发票现在还要额外花钱才能拿到。”一位老年顾客对此颇为不满。

　　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其实北京市三年前就已经开始试点电子发票，但初期试点的基本都是电商，他们的消费群体大多对电子发票的接受程度比较高，所以并没有引发太多反应。但随着电子发票的实行范围越来越大，尤其是连快餐店、电信营业厅都开始启用后，涉及消费面越来越广，电子发票的种种不便利也就显现出来，尤其是一些不熟悉电子设备的消费者对于自行打印电子发票更是非议颇多，很多老年人更对此叫苦不迭，“我们不会用智能手机、不会用电脑也就罢了，现在连买东西开发票也都不行了！”

　　此外，可能是由于刚开始启用电子发票的缘故，一些服务员对此并不很熟练，开电子发票所用的时间也不比原来短。不过对于操作熟练的服务员，开电子发票确实更省时间。

　　关注

　　商家为什么爱改用电子发票？

　　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多数试点商家对于电子发票的认可度明显高于消费者。因为虽然试点初期服务人员不熟练可能导致工作量加大，但从长远看电子发票为商家节省的成本还是很可观的。

　　以京东为例，其以往每年的发票成本超过5000万元，纸质变电子，无疑会减轻企业成本。此外，原来企业到税务局领发票不仅费人力，而且领发票还要交钱，现在则只要通过网络和税务服务厅联系，就可以直接从系统上把发票的号段和代码同步到企业的开票系统里。据北京税务部门的公开信息显示，北京自2013年6月底开出首张电子发票，仅此后半年时间内，京东、小米等七家试点企业就开出了4100多万份电子发票，累计为企业节约发票综合成本1200多万元，节约发票用纸近30吨。有企业人士告诉北青报记者，对于很多行业来说，普通纸质发票的整体成本很高，除了纸张本身，还有财务人员领取发票、处理发票的成本。有数据称平均每张纸质发票的成本能达到1.6元，因此电子发票确实能节省不少成本。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国家税务总局从今年起开始推行增值税电子发票系统，仅第一季度已开出电子发票6000万份,其中通过手机开出电子发票2000多份，使得开票人员随时随地可以开发票，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据了解，今年全国电子发票推行的重点是开票量较大的行业,如电商、电信、快递、公用事业等行业。

　　质疑

　　电子发票平台的规矩商家说了算？

　　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虽然各商家对于电子发票的开具程序都是按照税务部门的统一规定，但由于各商家的电子发票客服平台都是独立建立的，具体操作方法和对电子发票的规定也各不相同，很容易造成消费者的混乱。而且，这些平台大多建在商家自己的客户服务甚至订货平台内，消费者进行发票咨询时也不是很方便。

　　肯德基的电子发票客服平台是建在自己的会员平台内，一接通电话先会有语音提示顾客加入肯德基会员。北青报记者实际操作中发现，虽然咨询或打印发票并无需加入会员即可实现，但自动语音还是会引起误导。据肯德基的工作人员介绍，他们要求顾客在消费后的30天内上网开具发票，否则可能就打不出来了。但在肯德基门店提供的电子发票提取单据上并没有这些提示。

　　达美乐的电子发票平台则是建在其订餐平台中，工作人员表示开具电子发票必须先关注达美乐的官方微信才行，需要从微信号中找到要开发票的那张订单，然后才能生成发票。达美乐客服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消费者需要在消费当天就申请电子发票，申请后对何时打印并没有要求，这与肯德基的规定明显不同。

　　问题

　　财务人员难辨电子发票“真伪”

　　尽管国家已经明确了电子发票的法律效力、基本用途等都与纸质发票相同，电子发票同样可以报销入账，但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很多企业财务人员对于电子发票都是感到头疼。

　　“由于是消费者自行打印，所以在纸质、打印效果上都会有所差异，这就相当于把原来发票的物理防伪性能都取消了，鉴别真伪的责任全都推给了财务人员，这个责任确实太大了！”有企业财务人员表示，他们通常会建议员工尽量选择开普通发票的商家消费，但现在越来越多商家只提供电子发票，给不给报销这些发票往往会在员工与财务人员间产生分歧。

　　另外，电子发票可以重复打印的特性也使如何防范重复报销成为企业财务人员面临的问题。有企业的财务人员就专门做过试验，同一张电子发票在复印后和原发票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用来重复报销，财务人员根本无法识别。对此，多数财务人员目前能采取的方法只能是把报销过的每张电子发票编号记下来，每次报销时都要查询一遍这张发票是否已经报销过，这无疑增加了工作压力。

　　应对

　　部分商家两种发票都可选

　　面对消费者的吐槽和财务人员的质疑，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一些商家目前采用同时提供普通发票和电子发票的方式，由消费者自行选择来解决电子发票推行中遇到的诸多麻烦。

　　北青报记者昨天登录京东商城看到，消费者在选购商品后可以自行选择让商家开具普通发票还是电子发票。据京东客服介绍，电子发票与纸质普票具有相同法律效力，是售后维修、用户维权的有效凭据。同时他告诉北青报记者，个人用户在京东购物时如果先选择了开具电子发票，后期又需要换取纸质普票也是可以的，但是有一定的时限要求，其中个人抬头的电子发票要换开成个人抬头的纸质发票需在30天内换开；个人抬头的电子发票要换开成公司抬头的电子发票可在60天内换开，财务在接到通知后会在3到5个工作日开具并为消费者寄出，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方便的。

　　位于北京西北三环的城乡仓储超市也已经推行电子发票一段时间了，这里的服务台可以为有需求的顾客将电子发票在纸上打印出来，对于有疑虑的顾客还可以再在打印出的发票上加盖红色发票专用章。对于顾客来说，这基本与之前开具纸质发票的流程一样。据这里的工作人员介绍，来超市买东西的很多顾客都是老年人，他们对电子发票的接受还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很多人确实没法回家自己打印发票，所以他们推出了代打发票的措施。“也正是因为这些，我们在从普通发票转换电子发票的过程中基本没遇到什么阻力。”

　　此外，北青报记者在一些麦当劳餐厅也看到，服务员可以帮顾客在A4纸上打印出电子发票。

　　本版文/本报记者 张钦（除署名外）

　　分析

　　消费者为什么不认电子发票？

　　据北青报记者从业内人士了解到，其实最初的电子发票主要是针对电商企业而提出的，当时消费者在电商交易中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发票问题。很多商家都以种种理由不给买家提供发票，甚至已经成为网购市场中的“潜规则”。而这种现象不仅造成了税收流失，也给消费者维权带来证据障碍，同时还给这个新兴的市场提出了监管难题。

　　也正是因此，我国对电子发票的提出也是从电商发达地区开始试点的，而我国首张电子发票也是由电商企业开出的。2013年6月27日，京东开出了内地首张电子发票。不过当时的电子发票主要是作为消费凭证的功能，而不具备报销功能。从今年起，国家税务总局明确了电子发票的报销功能，确立其法律效力、基本用途、基本使用规定等与税务机关监制的增值税普通发票相同。

　　从整体规划来看，电子发票不仅能大幅节省企业在发票本身上的成本，而且还降低了发票管理的间接成本。而未来一旦电子发票系统与政府财税部门和企业内部的运营系统结合起来，就可以实现发票大数据纳入企业和社会的数字化运营管理，全面实现电子化集中处理，打通从企业账务处理到电子报税的整个系统，将给企业财务人员带来明显减负。比如，当企业员工在外因公消费时，从他交款并生成电子发票的一瞬间，消费记录已经传送到他所在企业的财务系统，自动进入账务管理系统，财务部门可以适时进行报销或者财务核算纳入企业财务数；与此同时，这项财务活动也实时进入了税务系统的监控范围，从而使税务核查不再是每月或每年通过翻阅发票进行，而是也实现实时监控。这套电子化流程不仅节省了大量时间，而且减少了大量财务票据、报表，无论在成本还是人工上都能明显减负。

　　不过这位业内人士也表示，这种减负还要基于整个电子财务数据系统完整建立之后才能显现效果，初期只有某些环节实现电子化的时候，则可能比传统方式还要麻烦，这也是目前电子发票推行中遇到种种问题的原因。他以现在消费者遇到的自行打印电子发票困难的问题举例说，其实按照设计模式，未来企业员工在报销时是无需向财务提供打印出来的发票的，而是将电子发票的数据文件直接传输到财务系统就行了；财务人员也无需收集纸质发票，而是直接处理这些电子数据即可，包括企业办税也可基于这些电子发票数据即可办理，与税务系统也全部实现无纸化。“这样流程下来，财务人员的负担肯定是减轻的！”

　　摄影/本报记者 蔺丽爽

　　观察

　　电子发票目前对消费者是不公平的

　　尽管电子发票有易于保存、丢失后可自行再打印等诸多优点，但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顾客仍愿意选传统普通发票。北青报记者在积水潭加油站就了解到，这家加油站试点3个月，仅开出100多张电子发票。很多顾客表示，不选电子发票就是因为怕麻烦，而且单位报销还是要纸质版。

　　对此，有财务人士表示，在整个财税无纸化链条还没有完全打通的情况下，单纯在发票环节实现电子化目前肯定达不到节约成本的效果，不过是把商家节省的发票纸张等成本转嫁到了消费者身上，严格来说这是不公平的。他认为，在目前阶段，商家应该为消费者提供选择，认为电子发票便利的消费者可以获得电子发票，否则也有权选择普通纸质发票。从目前的实践看，能做到这点的商家推行电子发票基本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另外，河南省国税局科研所调研员刘木生则认为，国家应当加快电子发票管理系统的建设，加强顶层设计，形成具备统一性、唯一性和权威性的电子发票管理系统。“该系统应当由国家税务总局统一设计开发，分省进行部署。电子发票管理系统应包括开票子系统和查询子系统，电子发票仅在开票子系统生成，电子发票信息则储存于电子发票管理系统，不应存放在任何第三方平台。”